#混合同人#天涯明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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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整个高二 然而手稿电子稿各种丢现在只剩不到十分之一了
命苦的我啊 怎么这么命苦
不知道还有没有耐心补完

天很热。
现在是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
现在是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八月的正午,真是想不热都不行。
但是黎自威一点都不热。
黎自威正在自家凉亭里喝酒赏花。
酒是好酒,花是好花。
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给他摇着扇子。
“快马金刀”黎自威,是西南一带最富盛名的刀客。他十八岁时一人一马一刀独闯匪山,诛杀匪首天行十二煞,此后一战成名。如今三十年过去了,黎自威在江湖英雄榜上排名十六。在这三十年里,黎自威打下了一片不小的基业,足够他的妻妾儿孙几代甚至十几代享用。但是黎自威并没有觉得自己老了,的确,他并不老,黎自威依旧能在青骢快马上挽弓射雁,也依旧能舞动那柄一百八十斤的金刀取人首级。他当然不算老。
黎自威又喝了一杯酒,他觉得很快乐。
如果你年少成名,拥有美丽的妻妾,聪慧的儿孙,建立了雄厚的家业,得到了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是不是应该觉得很快乐?
黎自威快乐地简直想要唱歌了。
但是他没有唱。
因为有人在唱歌。
“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花未调,人未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一个女人。
一个在八月的正午穿着狐裘斗篷的女人。
“黎老爷很怕热?”女人开口。
“不错,老夫年纪虽大了,但气血还算旺盛。”黎自威道。
“那么,黎老爷,”女人走近两步道:“你到了阴曹地府,是不是还会怕热呢?”
黎自威问道:“你要杀我?”
女人道:“不错。”
黎自威道:“我和姑娘可有新仇?”
女人道:“没有。”
黎自威道:“可有旧恨?”
女人道:“也没有。”
黎自威道:“那么…”
“那么,”女人吃吃地笑起来:“公子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黎自威瞳孔收缩,他飞快地拔出腰间的那把金刀,砍向那女人。
刀光淹没了女人的身影。
然后,血流出来。
黎自威的血。
他那把一百八十斤重的金刀,正插在他自己的胸膛。

夜黑透了,风冷极了。
树林里很安静,没有声音一般的安静。
没有声音是什么声音?
没有声音其实也是一种声音。
就像没有颜色也是一种颜色,没有温度也其实有温度一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确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现在已不重要了。
因为这种安静已经被打破了。
五个人。五个英武高大的人。五个英武高大的满身是血的人。
五个这样的人,出现在这样的黑夜中,出现在这样的冷风中,出现在这样安静的树林里,总会让人产生很可怕的联想。
比如月黑杀人夜,比如风高放火天。
但是,这五个人却都在笑,大笑。
因为他们很开心,因为他们刚杀了恶人帮的十八长老。
十八长老不是第十八个长老,而是十八个长老。
这实在是一场恶战,却也实在很令人开心。
所以,这样一幅场景也变的诗情画意起来。
所以,你会听到有人在吟诗。
“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花未调,人未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盖过五个人的笑声。
吟诗的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书生,从树林里施施然走出来。
月光本来很淡,洒在他身上却愈发亮眼。
这书生微微一揖:“敢问诸位可是‘关东五虎’?”
那为首的一个道:“不错,我们兄弟正是‘关东五虎’,阁下是?”
书省略摇一摇头,道:“在下没有‘关东五虎’那么响亮的名号,还是不说为妙。”
原来这五个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关东五虎”。老大金胜虎练得一手好剑,能够一剑削下敌人完整的头皮;老二古镇虎习金钟罩铁布衫,一双铁掌怕是石头遇上也要裂个缝;老三黄天虎耍得一手好枪法,枪尖上挑得住滚圆的玻璃珠子;老四梁飞虎使金刚锯盘,凡每杀一人他便在锯盘上刻下一刀,如今锯盘上已刻下七十六刀;老五温玉虎师承天环门,手中铁环一出,世上便再无人能逃脱。五人联手从未失利,是以排在江湖英雄榜第二十三位。
书生又继续说道:“不过,名号再响,对死人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金胜虎笑道:“没有,完全没有。”
书生皱了皱眉头,道:“那么,你们不必用这么响亮的名号了。”
温玉虎斥道:“你什么意思?!”
书生道:“意思很明白,我要杀你们。”
古镇虎向那书生走近两步,道:“所为何事?”
书生也走近两步,道:“因为公子让我杀你们。”
“公子?什么公子?”梁飞虎怒道:“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书生继续微笑,这种笑竟然带上了一种虔诚的色彩。
书生说:“公子就是公子染。”
黄天虎突然吼道:“废话少说,大家上!”
这句话一共七个字,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五人已准备出手,待他第七个字出口,五人已扑向那书生。
月光很凄迷,那书生在月光下好似一只白色的小鹿。
五只凶猛的老虎扑向一只脆弱的小鹿,结果会是怎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不知道。因为那书生已经出手。
书生右手在金胜虎剑尖上一点,反手一掌击在黄天虎枪上,左手并指成剑点上古镇虎腰间,然后借力翻身而起,足尖轻点梁飞虎的金刚锯盘,身形落定又一掌拍向温玉虎背心。
这一串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瞬间过后,金胜虎的剑和黄天虎的枪刺进了古镇虎的眼睛,而古镇虎的拳头刚好落在他们头上,温玉虎的铁环牢牢套住了梁飞虎,而梁飞虎的锯盘准确无误地切断了温玉虎和他自己的脖子。
没有人能把金钟罩铁布衫练到眼睛,金胜虎和黄天虎的头自然也不是石头,至于温玉虎和梁飞虎,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被切断了脖子,他还能不能活?
所以,所以再也没有“关东五虎”了。

陆小凤来到百花楼的时候,百花楼里没有点灯。
天很黑。百花楼漆黑一片。
陆小凤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百花楼的主人不在百花楼,百花楼怎么会点灯?
可是百花楼的主人正在百花楼里。
百花楼的主人是花满楼。
花满楼是个瞎子。
这就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一个瞎子,怎么会在晚上点灯?
可是花满楼就是会每晚都点灯。
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为了朋友,为了敌人,总之不是为了他自己。
除了今晚。
所以陆小凤很奇怪,所以陆小凤很慌。
可是陆小凤不是瞎子,所以陆小凤掏出火折子点灯。
屋子里亮了起来。
没有打斗痕迹。
破空之声乍起,陆小凤本能地跃起,堪堪避过背后的暗器。
甫一落地,不及回头,灯火便又被打灭。
百花楼再次黑暗下来。
“来者何人?”陆小凤索性不再点灯,只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花满楼呢?”陆小凤再问。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要找我?”陆小凤继续问。
回答他的是破空的暗器。
黑暗中带着劲风袭来的暗器。
快,准,狠。
避无可避。
陆小凤没有避,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枚暗器。
只是。
温热的,湿润的,那并不是暗器。
那是花满楼的玉扇坠。
那么这上面的湿润的液体,是花满楼的血?
高手过招,哪里容得半点怠慢。
于是。
花满楼的折扇准确地点住了陆小凤的穴道。
接着,陆小凤指间的花满楼的扇坠被人拿走,重新回到花满楼的折扇上。
然后,陆小凤被喂进一颗药丸。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这就不够意思了啊,七童。”
来人点上灯,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竟真的是花满楼。
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帮着那个司空老猴子。”
花满楼用手帕擦去扇坠上的鸡血,道:“我并没有帮他。”
陆小凤哭丧着脸道:“那你还给我吃软筋散。”
花满楼走到陆小凤面前道:“快咽下去,你欺负我看不见么?”
陆小凤眨眨眼睛道:“七童啊七童,你明明知道我明天要和司空老猴子比赛翻跟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给你吃软筋散,”花满楼笑道:“你不肯咽下去,就让它化在嘴里好了。”
陆小凤只好咽下去。
所以现在陆小凤正软绵绵地靠在刚才花满楼坐过的藤椅上。
“我输了可是要挖蚯蚓的…”陆小凤皱着眉头道。
花满楼笑眯眯地打开折扇:“我很想看看你挖蚯蚓的样子,虽然我并不能看到。”
“虽然你看不到,但是你肯定知道那是什么样。”陆小凤道:“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陆小凤趴在地上挖蚯蚓只为了拿去给司空摘星放生。我说七童啊,你这还不是在帮那只老猴子?”
“我这是在帮我自己。”花满楼倒了杯茶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嘟囔道:“我动不了了…”
于是花满楼只好将杯子凑到陆小凤嘴边喂他。
待陆小凤喝完茶,花满楼道:“陆兄,我问你,你和司空摘星比赛翻跟头,输了挖蚯蚓,赢了怎样?”
陆小凤很吃惊。
如果陆小凤正骑在马上,那他一定会跌十几个跟头。如果陆小凤正在喝酒,那他一定会呛十几口酒。
可是现在陆小凤现在既没有骑在马上,也没有喝酒。
可是陆小凤现在的表情却活像跌了十几个跟头,呛了十几口酒一样。
所以陆小凤只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已经,知道了?”
花满楼点点头:“我们是朋友,你总不该瞒着我的。”
陆小凤忙道:“我不是瞒着你,只是…”
花满楼折扇一挥阻止他说下去,道:“花满楼会拖累陆小凤吗?”
陆小凤摇摇头。
花满楼当然看不到。
但是陆小凤知道花满楼一定能感觉得到。
所以陆小凤慢慢地问道:“那么你说,陆小凤会欺骗花满楼吗?”
花满楼又笑起来。
花满楼说:“会。”
“会?!”陆小凤跳起来。
花满楼放下茶杯道:“你看,你刚才还说你动不了。”

今夜有月。
月很亮,却是缺月。
月是明月,却非圆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今夜确实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因为,明月楼。
明月应照明月楼,明月楼前寒水流。
这真是一幅再美不过的画面了。
如果现在有美酒和美人,那就更惬意了。
现在恰好有美酒,也恰好有美人。
上官静儿斟满一杯酒放在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杀不了他。”
“是的,你杀不了他。”上官静儿平静的接下去:“没有人能杀了他。”
狄仁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那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上官静儿看着狄仁杰道:“你本不必如此挣扎,现在这样很好。”
狄仁杰仰头喝下那杯酒:“对,现在这样很好。只是,只是我不甘心。”
“就因为你当年只差一步?”上官静儿又斟满一杯酒。
狄仁杰没有喝那杯酒,也没有回答她。
狄仁杰只是慢慢地闭上眼睛。
一步,一步是什么概念?
或许你会想到很多东西,比如一步错步步错,比如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又比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总之,一步是一个很微妙又很让人心痛的存在。
狄仁杰的痛苦完全表现在他的眼睛里。
因此他想把眼睛闭上。
可是他又晚了一步。
上官静儿已经把他的痛苦尽收眼底。
上官静儿端起狄仁杰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一个人如果承受了足够多的打击,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痛苦可以伤害到他。
一个人如果经历了足够多的等待,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时间显得久远漫长。
夕阳西下。
阳光并不热,却很亮。
晚风吹着屋上的茅草,有说不出的破败的意味。
是的,破败。这里是一座败落的镇子。
简单地说,这是一座死镇。
夕阳西下的死镇,总会有凄凉的感觉。
如果这座夕阳西下的死镇里还有一个孤独的人,那么这凄凉恐怕就会变成悲壮。
狄仁杰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格外悲壮。
裴东来站在夕阳下。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漆黑的衣服,苍白的脸。
裴东来是个白子,白子畏光。
但是裴东来并没有躲避阳光。
是不是因为他的前半生已经躲避了太久?
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再也没有可以失去的?
夕阳照射着裴东来的皮肤,使他的皮肤泛起近乎透明的粉红色。
裴东来说:“你来晚了。”
狄仁杰说:“是。”
裴东来又说:“晚了太多。”
狄仁杰说:“是。”
裴东来接着说:“所以这里变成了一座死镇。”
狄仁杰还是说:“是。”
裴东来叹了一口气:“你本不该来这么晚,这里也本不该变成死镇。”
狄仁杰只好说:“是。”
这世上岂非有很多“本不该”?
如果有了这些“本不该”,世界是不是会变得更美好?
这世上岂非根本没有什么“本不该”?
如果没有这些“本不该”,世界是不是会无法发展下去?
所以当问题发生的时候,不要说什么“本不该”,而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以裴东来说:“接下来…”
“接下来,”狄仁杰眼睛亮了亮:“接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真不算是一个好地方。”裴东来道。
这里是明月楼。上官静儿的明月楼。
上官静儿听完这话立刻吊下脸来:“这为什么不算好地方?”
裴东来没有看她,只冷冷道:“你就是上官静儿?那你就快说。”
上官静儿眨了眨眼睛。显然,她已经明白了裴东来的意思。
凄风苦雨事从来就不该在花好月圆夜来说。
这确实太残忍,也太尖酸。
上官静儿有些说不出话了。
狄仁杰道:“那个小镇的人是替我死的。”
裴东来道:“我知道。”
狄仁杰道:“他们要我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那里去决斗,可是我赶去却至少要半天时间。”
裴东来道:“我知道。”
狄仁杰道:“所以,他们便把镇里的人都杀了。”
裴东来道:“我知道。”
狄仁杰看着裴东来的眼睛,道:“那么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裴东来闭上嘴。
上官静儿突然道:“昔年百晓生编兵器谱可公正?”
裴东来点点头。
上官静儿又问:“那你可知道为这份兵器谱,江湖上死了多少人?”
裴东来又点点头。
昔年百晓生制兵器谱,入谱者十人,而为这份兵器谱死去的人却成百上千。没有入谱的想入谱,入谱的又想更进一步。
所以江湖动荡,所以江湖有传说,所以江湖的腥风血雨从来不曾停息。
上官静儿道:“三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份江湖英雄榜,入榜者五十人。”
裴东来当然不知道。
裴东来离开江湖已经十年了。
裴东来早在十年前就该是个不存在的人了。
我问你,如果你一出生就背负起复仇的责任,在仇恨、诅咒和黑暗中匍匐前进了十八年,只为了一刀砍下仇人的头来祭奠家族的亡灵。而当你的刀挥向仇人的时候,当你终于能够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份仇恨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你会怎么样?
但是裴东来还存在着。
裴东来的刀也还存在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裴东来的刀还是紧紧地握在裴东来的手中。
裴东来从来不曾倒下。
裴东来握紧了刀,道:“所以江湖上又有了死亡。”
上官静儿点点头道:“不错。但是这次的死亡并不是因为江湖纷争。”
裴东来没有说话。
上官静儿又道:“死去的人都是榜上有名的人,而杀人的人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榜上。”
“因为,”狄仁杰忽然开口:“制榜的人和杀人的人本就是同一个人。”
裴东来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个人制江湖英雄榜,又派人杀掉榜上有名的人,看似是江湖纷争,”狄仁杰顿了顿:“实际却是铲除异己。”
“杀人是要偿命的。”上官静儿接口道:“但是,江湖纷争却是连官府也管不着的。”
裴东来握刀的手更加苍白了,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了,像一团疯狂的藤蔓盘踞在皑皑白雪中,想要延伸到天涯,却被命运牢牢禁锢。
“你也是榜上的人?”裴东来问:“所以他们要杀你?”
“不。”狄仁杰道:“我不是。但我知道那个人该死,只有我知道。”
“这是见不得光的事。而那个人,”上官静儿苦笑道:“那个人却是个大侠。”
其实,欺骗的人和被欺骗的人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都贴近生活,贴近生存,他们都懂得如何保护或者被保护。
上官静儿靠着窗框,月光将她的背影投射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她穿了一件淡色的衫子,很淡很淡,淡得像一片月光。
淡得像一片让人怜惜的月光。
但是裴东来知道,这个女人远没有她看上去那么柔弱,她知道的远比别人认为的多,她掌握的也远比别人想象的多。
可是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都怕流血,怕死亡,怕未知的前方路,锦绣或者荒芜。
上官静儿像一朵花,柔弱却带刺,带着刺却依然柔弱。
这种女人更加值得怜惜。
这种花叫做蔷薇。
“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狄仁杰慢慢吟道:“花未调,人未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声音很轻,但丝缕中都透出了股不甘和无奈。
自有一层哀,与人细细品。
裴东来当然品得出来。
裴东来握紧了刀,就像他每次战斗前一样。
“那个人,”裴东来道:“是谁?”
狄仁杰看着裴东来,然后狄仁杰笑起来。
只是这一笑里包含着的东西是当时的裴东来不懂得的。
狄仁杰一字一顿道:“公、子、染。”

“哎,我说陆小鸡,我就不明白了。”司空摘星靠着树叫唤着:“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陆小凤很想冲过去踢死司空摘星。
但是陆小凤不能,因为陆小凤正在挖蚯蚓。
“陆小鸡!我问你话呢!”司空摘星跳到陆小凤面前。
“老猴子,你要是再吵,我就,”陆小凤在司空摘星的衣服上擦擦手:“我就把上次你偷叶孤城剑穗的事情告诉西门吹雪。”
“你!”司空摘星立马跳开,然后很是痛心疾首的跺脚道:“我真是不明白!!!”
陆小凤站起身,盖好装蚯蚓的盒子道:“你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司空摘星叉着腰走来走去:“你明明是故意输给我的!”
“哈哈!老猴子,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如我啊。”陆小凤拊掌笑道:“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
司空摘星瞪他一眼道:“那你这只爱管闲事的小鸡,为什么要去找裴东来呢?”
陆小凤摘了片柳叶含在嘴里:“因为,本就该是我去,你本就该输的。”
司空摘星一把扯下柳叶摔在地上嚷道:“你既然要去找裴东来,就该赢过我,你既然能够赢过我,又为什么要在这给我挖蚯蚓!!!”
陆小凤又扯了片柳叶道:“去找裴东来是因为我是只爱多管闲事的小凤凰,你知道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司空摘星指了指装蚯蚓的盒子,道:“那你又为什么要给我挖蚯蚓?!”
“给你挖蚯蚓?!”陆小凤笑道:“我这哪是给你挖,是花满楼,他想看我挖蚯蚓的样子。”
司空摘星说不出话了。
陆小凤接着说:“呐,只要是花满楼说的,不管他看得到或是看不到,我都会做的。”
司空摘星更加说不出话了。
陆小凤把盒子往司空摘星手里一塞,道:“裴东来的事我帮你跑了趟腿,现在你该还我一次,听说叶孤城上个月新种了一片竹林,你帮我把这些蚯蚓送到万梅山庄去。”
“让我去万梅山庄?!你疯了!!!”司空摘星忙把盒子推还给陆小凤,说话间人已跃出八丈远:“我还有事,陆小鸡,我不和你这个疯子说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的疯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铁手向屋子内看了一眼:“只是,话愈发的少了。”
戚少商皱了皱眉,他当然记得两年前千里追杀时那人是怎样的多话。若是他最初便二话不说直接给自己一剑,也不会牵扯出以后这许多事来。
戚少商不愿意再想这些事情,虽然他是个很爱回忆的人,但是有些事情,并不仅仅是回忆。
所以戚少商问:“铁手,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铁手苦笑:“我答应了晚晴要保顾惜朝。她生前我总是负她,为了国家,为了道义,也为了…”
铁手没有说下去,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复杂的表情。
戚少商觉得自己懂得,又觉得自己并不懂。
“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铁手轻咳一声道:“你们这次去衡阳还顺利吗?”
“还好,还算顺利。”戚少商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摆在铁手面前,竟赫然是平乱玦。
“戚少商,你这是什么意思?”铁手看了看平乱玦,然后又看向戚少商。
“金风细雨楼杨总管来找过我,我也确实觉得在六扇门的日子过得并不快活。”戚少商叹口气道:“铁手,两年了,如今顾惜朝已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
铁手握住茶杯,极慢地说:“可是晚晴…”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不伤顾惜朝,也就绝不会让别人伤他。”戚少商向屋里看了一眼,极轻地道:“我绝不让别人伤他,顾夫人,定会体谅的。”
“你…”铁手看着眼前的戚少商,良久,吐出两个字:“多谢。”
“你不必谢我,我…”戚少商顿了顿:“我们这次去衡阳,追命,追命受伤了。”
戚少商看到铁手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铁手极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追命左肩受了一掌,掌力有毒。你知道,他上身功夫底子薄,经不住的。”戚少商低下头慢慢道:“那天冷血拎了剑就去蜀中唐门找解药,现在还没回来,无情开了方子正在慢慢调养。”
过了一会儿,戚少商道:“我没照顾好追命,我对不住你。”
铁手看着戚少商,竟又吐出那两个字:“多谢。”
然后铁手那起桌上的平乱玦,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慢,却很坚决,仿佛只要他一开始前进就再也没有人能使他停下来。
戚少商一直坐着,戚少商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戚少商才慢慢道:“希望你们兄弟永远都能在胜利中活着相见。”
兄弟,胜利,活着相见。
这几个词,无论哪一个对戚少商来说都太过残忍。
一场千里追杀,戚少商失去一众兄弟,半生基业。
一场皇城决战,戚少商终于惨胜如败,心字成灰。
现在,现在戚少商和顾惜朝活着相见。
的确,这真是太过残忍了。
戚少商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戚少商只好苦笑。
里屋传来一声叹息。
极轻极细微的叹息。
但是戚少商还是听到了。
所以戚少商愣了一下。

“关于公子染,”上官静儿把一张纸放到裴东来面前:“我只能找到这么多东西。”
纸上只有八个字。
天潢贵胄,独孤求败。
“他用剑?”裴东来看向狄仁杰。
“对,他是昔年剑圣独孤求败的嫡传弟子。”狄仁杰点了点头:“剑圣一生只收了他这一个徒弟,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而是因为,只有他,配做剑圣的弟子。”
“并且,公子染之于独孤求败,剑术只高不低。”上官静儿看向窗外,神色竟变得很虔诚。
是不是每个少女都梦想着这样一个男人?
不是。
因为上官静儿眼中的情愫一闪而逝,道:“所以你一定要杀了他。”
狄仁杰拿起那张纸,慢慢撕碎:“虽然我们知道公子染的东西不多,但是,我们知道如何找到公子染。”
“或者说,是如何让公子染来找你。”上官静儿点点头接道。
裴东来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说。
“狄仁杰,你说。”上官静儿抬抬下巴道。
狄仁杰并没有说。
裴东来看到狄仁杰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裴东来没有看到的是,狄仁杰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似乎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做竭力挣扎。
上官静儿的脸色也变得很苍白,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让狄仁杰如此痛苦。
上官静儿站起来,慢慢走出房间。

房间里很黑。
戚少商看见顾惜朝在黑暗中的轮廓。
顾惜朝乖顺地坐在床上。
顾惜朝愈发清瘦了。
戚少商摸索着靠近,戚少商想看清顾惜朝的眼睛。
昏暗的旗亭酒肆,阴冷的鱼池子,顾惜朝的眼睛都亮如星月。
房间里很黑。
顾惜朝的眼睛里没有光。
顾惜朝的骄傲,顾惜朝的自命不凡,顾惜朝的抱负,顾惜朝的经天纬地,全部都如同星霜坠入大海,再也不会亮了。
戚少商突然有些哽咽。
戚少商慢慢地开口:“顾惜朝。”
没有人应他。
戚少商继续说:“铁手说你病好了。”
没有人应他。
戚少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很久,戚少商才说:“你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然后,戚少商落荒而逃。
所以戚少商没有看到,黑暗中,顾惜朝的身体轻轻颤抖,然后慢慢蜷成一团。
所以戚少商没有听到,一声极低的极轻的呜咽。

裴东来默默起身吹熄了灯。
“多谢。”狄仁杰艰涩的开口:“多谢你。”
裴东来知道,这时候的狄仁杰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被人看见的。
裴东来看见狄仁杰的手覆上他腰畔的亢龙锏。
裴东来是夜眼。
裴东来当然不是天生的夜眼,但是裴东来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在黑暗中的拔刀,让裴东来连黑暗中蚊子的翅膀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裴东来并没有说出来。
狄仁杰突然抬头道:“你为什么不问?”
“你若愿意说,我又何必问?”裴东来冷冷道:“你若不愿说,我又何苦问?”
“公子染的力量,是我们都想不到的。”
“点苍派,波斯明教,一字慧剑门,十二连环坞,蜀中唐门,青衣楼,慕容世家,下三滥何家,老字号温家,自在门,鲁班神斧门,山东神枪会孙家,天山派,屠龙帮,这些武林门派都遵从公子染的号令。”
“这实在是一支很可怕的实力,每个门派内部都有相当严明的纪律,而这些门派又形成一个更加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中心就是公子染。”
“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些都是已知的。”
“而危险在于未知。”
“无知,所以恐惧。”
“未知的就是,公子染最亲近的四个人。”
“四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他们也许武功并不高强,也许智计并不过人,也许地位并不显赫。”
“但是,他们能够直接见到公子染。”
“如果你想要见到公子染,或者说如果你要让公子染来找你,你只能做一件事。”
“找到这四个人,杀了他们。”
狄仁杰看向裴东来的方向。
裴东来问:“这四个人是谁?”
狄仁杰道:“楚庄、秦穆、晋文、 齐桓。”
这是春秋战国最著名的四位君主。
雄才大略,称霸一方。
但是这四个人当然不会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
狄仁杰说道:“这是他们的代号,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有公子染知道。”
“这些事情,你是怎样知道的?”裴东来握紧了他的黑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漆黑得像夜晚,漆黑得像死亡。
这把刀本就是死亡,裴东来本就是死亡。
这把刀所向无敌,裴东来势不可挡,正如死亡的不可抗拒。
不可抗拒的除了死亡,还有很多东西。
比如寂寞,比如思念,比如悲伤。
人总是因寂寞而思念,因思念而悲伤。
狄仁杰的声音很悲伤:“一年前,有一个人,他曾一人一锏杀至公子染座下,然后功亏一篑…”
狄仁杰说不下去了,他也不必说下去。
裴东来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黑暗强势而不可逆转。
狄仁杰的悲伤和茫茫黑暗对抗。
狄仁杰的悲伤是不是也是因为思念?
那么他在思念什么?

裴东来在思念十年前的一段时光。
黑暗是适合思念的。
裴东来躺在床上。
裴东来手中握着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绝不放开。
非但不放开,还握得很紧。
裴东来开始咳嗽,咳得蜷成一团。
裴东来握刀的手骨节已经开始发白,而他没有握刀的手迅速探入怀里取出一块手帕。
黑色的手帕。
黑得像他的黑衣,黑得像他的黑刀,黑得像夜,黑得像血。
血?
对,血。
裴东来用手帕掩住了口,但掩不住剧烈的咳嗽。
所以空气中扩散着血腥味。
简单地说,裴东来咳出了血。
是什么让他如此痛苦?
是他的喘疾吗?
不是。
是因为一句话。
“一年前,有一个人,他曾一人一锏杀至公子染座下,然后功亏一篑…”
裴东来感同身受。
这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
这是绝望。
绝望比死亡更加恐怖。
十年前,裴东来一人杀入六道山庄,却没有手刃仇人。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仇人。
引以为傲的身世,不共戴天的仇恨,克制隐忍的痛苦在瞬间崩塌后,剩下的只有绝望。
这是人类的宿命的悲哀。
裴东来咳得很痛苦。
可是他并不流泪。
他准备流血。
只要不流泪,裴东来就绝不会死。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流泪?

“现在什么时辰了?”黑暗中的人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
“亥时,公子。”身旁的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夜里天凉,公子注意身体。”
躺椅上的人淡淡地笑了笑,道:“裴东来,这个人,你怎么看?”
“这很难说,公子。”顿了顿又道:“但他必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哦?怎么讲?”那人又笑了笑:“但说无妨。”
“他一直是个落魄的人,他的刀法独步天下,却没有成为一代名侠。他也一直是个隐忍的人,他当年既没有灭了六道,也没有冲回去砍了那个女人。他更一直是个坚强的人,既然他没有被那件事毁灭,那么…”
“那么,他只会因此变得更强大。”
“公子英明。”
“我喜欢这样的对手。让人头疼的人,总有让人心动的本事。”

戚少商很头疼。
因为顾惜朝。
顾惜朝完全变了个人。
戚少商从街上买完饭菜回来,屋子里还是黑的。
戚少商只好自己点灯,然后他看见顾惜朝还是坐在床上,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戚少商叫他出来,他便出来。
戚少商叫他坐下,他便坐下。
戚少商叫他吃饭,他便吃饭。
低眉顺眼,极其乖顺。
只是,不说话。
戚少商见识过很多样的顾惜朝。
抑郁的,飞扬的,委屈的,挑衅的,落魄的,痴情的,翻脸无情的,足智多谋的,喊打喊杀的,心慈手软的,阴险狠戾的,众叛亲离的,永不服输的,痴缠疯癫的。
对于那些各种各样的顾惜朝,戚少商可慕,可惜,可怜,可赞,可憎,可恶,可恨,可恕。
只是现在这样的顾惜朝,戚少商不知该如何面对。
戚少商想起了一件事。
只有服了魔药的人才会如此听话。
戚少商立刻去探顾惜朝的脉搏。
脉搏平稳流畅,在戚少商手里蠢蠢欲动。
像一颗不安分的心。
而顾惜朝仍然低垂着眼,情绪无波。
铁手说得没错,顾惜朝的疯病真是差不多好了。
但是这样的顾惜朝,若不是彻底死心了,就是变得更难对付了。
这两种中无论哪一种都是戚少商不愿看到的。
戚少商要把顾惜朝变回去。
过去的顾惜朝无论哪一种都是戚少商熟悉的,能够应对的。
戚少商放开手。
戚少商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为了铁手追命那两个人把自己推入了一个陷阱,他自己挖的陷阱。
即便是傻子也不会给自己挖陷阱。
戚少商当然不是傻子,他是九现神龙。
所以戚少商完全有能力爬出这个陷阱。
只是该如何开始呢?
戚少商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时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是他。
幽暗的鱼池子,顾惜朝给戚少商倒满一杯酒,戚少商机械地接过。
顾惜朝让他喝酒,他便喝酒。
顾惜朝让他吃饭,他便吃饭。
然后顾惜朝懊恼地说:“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戚少商当然能听出顾惜朝的后悔。
顾惜朝做事不留后路,但这并不代表顾惜朝不会后悔。
戚少商没有抬眼,但他知道顾惜朝一定很难过。
戚少商没有看,但他就是知道。
因为他们是知音。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的知音再也不理你了,你会怎么样?
戚少商看着眼前的顾惜朝,终于知道了当时的他是多么的深深深深的难过。
那天是顾惜朝人生中少有的几次敞开心扉之一,而戚少商却视而不见。
所以现在,戚少商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和怜惜了。
顾惜朝慢慢地,安静地,不停顿地吃饭,像一只被拔了刺的小刺猬,像一只被折了翅的小鹰。
灯火映着顾惜朝的脸,棱角愈发分明,真是清瘦多了。
戚少商看了看,突然知道从哪开始了。
“把这些都吃了。”戚少商飞速地往顾惜朝碗里夹菜。
给我快点养胖了,再变回那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张牙舞爪的小白眼狼!

写在后面:
连贯的部分只有这么多 还有一些片段手稿和电子稿 懒得整理了
最喜欢的一篇古龙体大制作啊 然而臣妾命苦 总是丢东西 臣妾的心非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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